【染轩拉郎/千寻x陈东】——不気味なものの骨は青い/第一章

你当初和我讨论的可是个谋杀案你记得嘛!!!(痛心)这个剧情看起来发展好慢!打你打你!

数字五南极大佬:

CP:《不気味なものの肌に触れる(触不到的肌肤)》千寻x《蓝色骨头》陈东染轩拉郎【左右有实义】


又名《stk和文青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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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这对的理由:两部电影里,陈东和千寻都是舞者,而且都被卷入了直男基佬一个妞的大三角队形


《触不到的肌肤》:男A→女主→千寻→男A


《蓝色的骨头》:陈东→女主→男B孙洪→陈东


四舍五入约等于一片染轩,没错,染轩哦耶!!


OOC私设如下:


1.文/革背景随《蓝色的骨头》。


2.两个人的家庭背景都是私设,不要多想。


3.千寻的本姓‘骞’是为了方便人物融入历史背景,但因为角色本尊是日本人,所以以后90%的情况还是用‘千寻’这两个字。


4.关于长春当时日本人的故事,基本有史实,但文只涉及背景参考,肯定不真实。


文中历史和现实没半毛钱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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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五月,春风比往常晚了二十多天吹进市里,郊区的桃花开满山头,长春市人民广场的树荫才从灰霾中撒盐似的点出嫩绿。好在天气回暖,积雪化净带去万物‘猫冬’的懒散,拎出干劲。空空荡荡的街道开始有了自行车的潮水涨落,不用赶班的大爷大妈也懂得应春景,大清早就三五成群的挤在一处,听广播,活动筋骨。


按陈东他爸、这汽车厂厂长的话讲,这人和动物就跟汽车厂的锅炉一样,每年开火前都需得工人清去前年的尘土,旧疾不除,新功难成。


不过,洗车灌烟筒终究几盆水的事,沾上人,麻烦得很。


今年春开得晚,天冷,暖气又早停,百年不出个动响的长春难得爆发了一场大流感。托儿所闹完就是孤老户,再等到医院人声鼎沸,便到了政府机关都被惊动的程度。电台里隔三差五的催促市民注意卫生,加强锻炼,可病来的山倒是临时抱什么佛脚都没有用。就拿文工团来说,感冒的歪风刚刮过,五天就有三十多名学员病倒,细瞧都是吊儿郎当、不用功的主。


这方面,每天都认真练功的陈东可谓是以身作则。这不,上周三还在与他练舞的女学员才在小礼堂打过俩喷嚏,转天就因为高烧被送去了省医院挂急诊,病情迅猛可把张团长吓得够呛,急匆匆安排了保健站的大夫过来喷药,还偷着给陈东塞了个小纸包。


“这药你先留着,难受就赶紧吃,你是我们舞蹈队的台柱子,千万不能病倒。”


“团长,你看我没事,真的……”


“胡闹,她打喷嚏时就离你最近。”


张团长握住陈东的手,拉着他往背耳风的地方走,声音渐小。


“这些日子我往返省卫生院不下十几次,了解到的情况非同小可。现在整个长春都药物吃紧,我给你留的预备药还是上级对部队家属的特别照顾。”


“这我就更不能收了。”


“你先收着,等疫情过去,真没事再还我。陈东,你在我这儿,我就要为你妈、我的大姐负责,你说是不。”


“那……谢谢二姨了。”


陈东将药片塞进口袋深处,张团长这才满意的笑了,拍拍他的肩膀回到群众中去。有药防身,陈东心里踏实,几天过去怎么摸自己的脑门都不觉有火,便安心把纸包还了回去,唯独倒霉自己没了陪练,耽误练功的进度——跳舞人没有顺手的舞伴,就跟好人少了条腿一样变扭——何况文工团上上下下都知道张团长是陈东的亲戚,他又是团里的老人,真要是哪天被新学员赶超过去,说不准为了脸面也要去自寻短见。


从当初入团到现在,六年过去,文工团发生的‘种种’陈东都看在眼里,早不再是学员班的新小伙儿,对艺术抱有那样纯粹火热的憧憬,唯独不变的是他只愿当舞蹈队的第一名,必须是第一名。


这年头,活人谁还没点理想不成?


陈东自觉肩上的压力很大,可他天生心性百回千转,不爱跟外人嚼舌,尤其是文工团的事,就算在家里餐桌上提到,也都是轻描淡写的糊弄过去。


陈爸爸最爱听最不爱听的都是陈东絮叨跳舞上的挫折,毕竟,老红军前半生跟党走,后半辈子光跟机床打交道,他打一开始就不稀罕自家的独苗去学什么现代艺术。


 “你小子放着大学不考,非要进文工团,现在我给你办进去了,还想咋整?不然就跟我回厂做学徒。”


“爸,我又考不进大学。”


“你不考怎么知道进不去!我看是你满脑子就知道音乐啊,跳舞啊,这些资产阶级腐败作风的产物能养家糊口!”


“我在文工团照样挣工分。”


“你这是跟谁学会了顶嘴?”


“我看爸你才是当厂长当惯了,在家也要搞霸权。”


“打住!你们两个都给我少说两句。”


到最后,餐桌上的争执还是厨子决断。陈妈妈一拍桌子,爷俩全都乖乖闭嘴,闷头往肚里灌粥。陈东没吃几口就饱了,他嗓子疼,不是玉米碴子粥太糨,纯粹是让他爸这领导脾气噎的。


陈东是个有想法的青年人,在他眼里,艺术绝非汽车厂的锅炉,添块煤就能滚火。他的素来对工厂流水线的活儿也没兴趣,对他爸那套煤球堆里扒拉出来的人生哲理全听不进耳朵。眼下,他就举着扫帚站在自己的宿舍中间,眼神飘来飘去,说是打扫卫生,手指还在扫帚棍儿上敲打着昨晚路过小礼堂偷听来的曲子。


练功这方面,他的勤跟别人不同。


陈东早上爱贪个懒觉,白天也都是普通程度的排练,宿舍熄灯后才会给自己恶补。长春的夏夜天风凉爽,宿舍屋顶是陈东最喜欢的地方,到冬天,他就干脆缩进小礼堂的简报室练习……总之,呆在暗处琢磨自己的技艺,陈东有安全感。


 “陈锅?陈锅?”


这四川普通话溜的,陈东一听就知道是谁,放下扫帚拉开宿舍门,果然是学弟孙洪。


“那锅……团长叫窝问你收拾得怎么样子,下午保健站就来人隔离消毒。”


孙洪的脸盘子大且方正,又登对自娘胎里配了双硕大的圆眼来到人世。他说话扭扭捏捏,藏不住事的眼睛直往陈东身后的屋里瞧看。陈东手扶上门槛,客套的笑了。


“也差不多了,你晚半小时再过来,给我拎个行李。”


******


文工团的宿舍自有院墙,原是省军区的招待所。再往前倒到日伪时期,长春还叫新京,这里还隶属于关东军在满洲的司令部分部,三层高楼满算有五六十户的房间,据说只供给伪政府大将军衔级别的人物和家属住用,有点像当代的招待所。


既然是帝国侵略留下的‘遗产’,占地不大的小院便带了点中日结合的洋味儿,满铺石砖的路面雨天走水快不沾泥,楼前楼后还有规划整齐的花坛疏林,不但隔离减噪,还供着花绿和阴凉,给团里一年四季都会动‘春心’的青年男女。


不过,青年人的事情多讲不上台面,见不得太阳。眼下两点半,陈东和孙洪一路过来莫说是撞见谁色胆包天在树下幽会,偶有路过的学弟学妹也都被日头晒板了脸,客气打过招呼马上就走,鞋底板如同抹油。


“一群瓜娃子,也不晓得来搭把手。”


若非陈东手里也是满铝盆的日常用品,他真觉得孙洪的嘟囔是冲自己来着。好吧,他是让孙洪拎了两个大布包袱,但那里面都是衣服裤袜被罩床单的,哪能跟这四川娃硕大的胳膊根比沉。


真正的重东西都在自己脸盆里呢,茶缸子,暖水壶,拖鞋,肥皂,最上面还压着钢琴老师借他的三本乐谱。陈东驴拉磨似的往新地方挪动,后背被太阳烤得燥热,想到东西朝向的宿舍,心里又飘冷风。


这朝向问题,在长春可是会死人的。陈东记得他爸刚从部队转业那年,汽车厂分配的住房就是没人要的铁角,白天没采光,晚上西面墙透风漏雪,冻得人嗷嗷叫的冷,稍不留神,连手指头的皮都能粘走一层。


所以陈妈妈在儿子入团时给张团长足足塞两卷挂历,得了保证,心才落地。这六年,张团长也给面子,一直让陈东住着只有团委、老师和身家好的学员才能享受的单人间,黄金角,坐北朝南,冬暖夏凉……连开春的太阳都头份享用,更不会在防止疫情蔓延这等的大事上落了尾风。


说是暂住,谁知道流感什么时候过去,自己什么时候能走。


“孙洪,团长说没说我要在这住多久。”


“没,她只叫窝带你去三零九,其余啥子都莫说。”


“三楼?”


“对。”


陈东瞄了眼拎着两麻袋衣服还神清气爽的孙洪,又瞧眼前的宿舍楼,三楼,是顶层。


“那……是我自己住还是跟别人住。”


“喔,是俩个人住。”


听到和别人同住,陈东的心情更差了些,闷声开始爬楼。孙洪别看在他后面,四川男儿的细腻心思一冒尖,就察觉到学长露出皮相的不乐意,犹豫再三,又补充道。 


“陈锅,你不要蓝过,窝听说三零九住的也是当地的娃子,人还不赖,就是有点浊。”


“浊?”


“我们四川话里‘没劲,不合群’的意思,反正……不是好词儿。”


这就怪了,张团长可是冒着被组织问责的风险给自己塞药片,死活都不该在住宿的小事情上给人下绊儿啊。


“不好?孙洪,你说具体点,是怎么个不好法?”


“介个……你可不要说是窝在背后讲坏话。”孙洪瞧瞧四周无人,凑近了在陈东的耳边低语,“三零九住的是个小日本。”


“啊?”


“小点儿声!小声!”


见个头比自己还高的人反被一嗓子吓得缩起肩膀,陈东笑了,压下声音拿手肘去戳孙洪的腰眼。


“不能吧,咱团里还有日本人?”


“真是个小日本儿。你也知道鬼子解放前在牡丹江弄死了多少自个人,我估计这孩儿他娘是遇到天大的贵人才活到现在,还能把娃送进咱团里来。”


“那照你这么说,能进咱团……”陈东挤了下嘴唇,“他爹应该也是部队干部吧,可当年,这部队干部还能娶敌人做老婆?”


“首长的事情,你都说不清窝就更不晓得咯。”


“瞎说,你明明知道挺多的。”


“那都是因为陈锅你总也不跟我们一起活动……”


“哎呦,可累死我了。”


陈东假装没听见,手上一使劲,可算连人带盆都端上三楼。这是他第一次到新学员住宿的地方,全没料到这边的宿舍环境与主楼竟差出这么多。


首先,是安静;其次,便是出奇的凉快,刹那就镇下陈东后颈的热汗,清爽过去,就是阴冷。外面明明还是烈日,陈东右望了眼阳光斜进走廊的一道惨白,左又看过嵌在门窗上那种碧绿的拼花窗,这地方四处都浮着旧时代的幽光,漆黑的墙角挂着小点灯,水泥面几处打卷剥脱,就连挂在走廊当中的主席相也因为潮湿沁出了水渍和黄痕。


这样的建筑环境本身就压得人胸闷,陈东脸上的笑意早没了,直数着门牌走到最靠里的屋子,站在门口,和表情同样严肃的孙洪对起眼神。


“嘿,住里面的日本人叫什么名字?”


孙洪把自己摇成拨浪鼓,陈东嘬过牙花子,干脆用盆边顶起木头门板,权当敲门了。


“有人吗?同志,我是搬来暂住的陈东,团长应该跟你提过我吧。”


门里没啥动静,又等了半响,陈东才听见慢悠悠的脚步靠近,接着是钥匙扭开门锁,从门缝处探出个男青年。对方一张圆脸年轻白净,半长的卷发四处乱翘,像是刚从被窝里出来,就连厚重刘海遮住的眼睛也眯缝着,两道大双眼皮下是没睡醒觉的木纳和懒散。


但,人确实醒着,手还扣在门槛,用异样的戒备瞪着陈东。陈东又瞅过门牌,是三零九,自己没走错。


“你这人真没礼貌,陈锅跟你打招呼呢!”


孙洪看不过眼,伸脚夹到陈东身前,不满的甩着两个包袱。


“是张团长让他来你这暂住几天,等北宿舍楼消毒好就回去。”


许是四川调的普通话听着费力,这颗半挂在门边的卷毛头更歪了角度,上下打量了陈东好一会儿,又去看孙洪,又退回来看陈东,终于直起腰消失在门后,让出狭小的门口给陈东往里面走。


陈东没有进去,他站在门外,端详着这间拉了窗帘后漆黑的房间——上下铺,一张桌子,没有杂物,也没有太多的生活气息。他唯独嗅到了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不难闻,但也是自己从没闻过的味道。


怪得很,他被孙洪自后背拱了两下,才鼓起勇气迈过门槛。


“小同志,你是……”


“千寻。”


陈东的脑子像卡了齿轮的手表,死活想不出这百家姓里面哪有个‘千’的姓氏。


******


孙洪想留下帮忙,陈东觉得不合适。他将自己的家当收拾到自认该去的地方,这间十平米见方的小宿舍很快就失去陌生、或新鲜感。趁着干活的间隙,陈东向自己的新舍友投过几次视线,却发现这位传说中的日本人不爱说话。


千寻就窝在椅子上,下巴架着椅背看他,目不转睛的架势总是让陈东想起车厂院里那只爱和下水道对瞪的猫老爷——‘老爷’是大院小孩儿给它起的外号,大抵是说那只骨瘦如柴的流浪橘猫从未对人摇尾乞食过,脾气臭倔,好似旧社会里最能端架子的地主老爷。


陈东不常回家住,偶尔撞上猫老爷总要蹲下,无疾而终的逗它几次。对于新生事物,他一贯极有探索精神,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所以说日本人啊……他挺想知道千寻是不是真的日本人,可顾忌自己可能会困在这屋子很久,只好作罢,换上不怎么刻意的口吻。


“千寻,你真是姓‘千’吗?”


千寻没答他,拉开抽屉,掏了根钢笔在自己的手心上写出个三画的字,举过去给陈东瞅——‘千’字——陈东停下手里擦桌面的抹布,稍是琢磨,继续埋头跟木头家具上的老油泥较劲。


“你知道吗,我不信。你得给我看看你的学员证,我才信你。”


那根钢笔被丢回敞开的抽屉,千寻依旧不动如山,只是看他,静得这屋子成了潭死水。


是自己提了个过分的要求吗?所以说日本人啊,日本人……


突然一本小红册子飞到陈东近前,捡起来翻开,是千寻的猫眼儿在黑白照片里皱巴巴的瞪着自己,姓名栏里内的字迹反是更滚圆幼稚些——‘骞寻’,同音不同字—— 陈东恍然大悟,捏着学员证来到千寻跟前,与椅子上的卷毛低头对视。


“原来你是个半文盲,不会写这字。”


“你才不识字。”


“小同志说话可够冲。”


“这里的人都识字。”


……也对,既然都进了文工团,怎么会不识字?


陈东自觉发蠢,将千寻的学员证放回对方半开的抽屉,接着收拾东西。半晌后,他听见千寻消沉的声气翻过背脊,慢悠悠的滑进自己的耳朵里。


“在我老家,这两个字是可以互用的,所以我选这个简单的用。”


姓氏还能这样随便处理?怪人。


陈东懒得再搭理他,起身去洗抹布,抬眼又瞟见千寻冲着床铺伸出的手指。


“你今晚睡下铺,我一直都睡上面。”


千寻的确是个怪人,但也托这怪人的福,陈东的鼻子埋进褥子枕头,也不用发愁床上还有别人的味道。这夜是他首次跟别人同宿,熄灯后,他就老实躺进下铺,没去训练,也睡不着……不是因为矫情,是陈东心里有团胡乱缠绕的疙瘩,解不开,发愁。


他想不透谁会喜欢选起床麻烦、翻身都嘎吱作响的上铺睡觉,所以躺他上面的这位,千寻的属性,陈东看不透。


除此之外,他似乎也不太懂自家二姨的心思了。


张团长到底为啥要把自己安排给一个日本人?如果对方真是个‘黑五类’,自己还要警醒着界限分寸。可陈东转念,感觉孙洪口中的传言未必就是真的,毕竟千寻是文工团的成员,自己这样无端怀疑对方,实属小气。思来想去,他实在不堪因为一次住宿调动去找张团长询问,只好将说不出的委屈憋回腹内偷偷消化,人在床上翻身烙过几轮大饼,才朦朦胧胧的闭上眼睛。


再睁眼,窗外出操的《东方红》都不知重播过几遍,激昂的曲子远远飘来,活吓出陈东一身凉汗,自床上翻下来才记起自己是换了住的地方。他赶紧套好鞋裤,抬头,差点没被二铺山包大的被窝气歪了鼻子。


“千寻!千寻!我们要迟到了!快醒醒!”


陈东伸手推了两把,棉被山里的小同志非但没醒,还缩进先前露在外面的毛球脑袋,活脱一只甲鱼成精。


“呼呼……别吵,我要睡……”


不知在哪约周公的千寻哼出串鬼子发音,陈东着急,索性抓住被脚往空中一个高抛,充分发挥出自己身高手长的优势,将甲鱼精的惰性直接暴露在长春仍有些许寒意的晨光之中。


“起来,你少给我装睡。”


他随手一巴掌拍得那人猛坐起来,千寻满脸呆滞,望了会儿陈东跑出门刷牙的背影,冷冷的激灵打过,又喷出个梦醒的喷嚏。


早操肯定是做不成了,嫌丢人的俩位合计后把饭盆揣进怀里,直奔食堂,混进第一波肚皮饿憋的学员——二十郎当岁的姑娘小伙多是吃劲十足,昨晚的白菜窝头顶了快十个小时,早没了后劲。因此,依照上级指示,食堂掌勺的大妈们基于物资需求和供给的紧张局势,做出如下规定: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学员有蛋吃。


为了这点荤腥,硕大的食堂里全三层外三层都是人。


平日里也是半个懒鬼的陈东极少见这阵仗,自然是不晓得早上打饭是要讲究‘分工合作,占座抢食’的战略,端着半盆稀饭在人群里晃过好几圈,总算在墙角的四方桌上逮住个有座的熟人。


“陈锅!介里!来坐来坐……”


孙洪喜出望外,可瞧见钻过人流的陈东还在招呼挂他屁股后面七八米远的千寻,垂手,筷子戳进泡在粥里的煮蛋。


“孙洪,你来得可够早的。”


“我睡不着觉就起咯,倒是陈锅,我早上怎都没见你出早操?”


“嗯?我今天和千寻去新学员的地方站了,大概是你没瞧见吧。”


陈东说完,埋头开始啃手里的热馒头。孙洪不信他,又去瞥坐到陈东旁边的日本矮子,千寻的魂魄这功夫还在宿舍里打转,他赖着困劲儿张嘴,大大的打出两个哈欠。


浊,浊得很啊。孙洪撇撇嘴,又去和陈东讲话。


“陈锅,听隔壁曲艺队儿的胡琴小刘说过段时间,省团要来咱队挑人,说是上头紧跟中央的形式,要搞一套班子表演‘大歌舞’,缺人的很。”


陈东眼神闪烁,不甚当真的反问。


“这时候还能挑出人?咱团都病下多少个了。”


“未见得,你看跳得好的不都没病嘛。”


可惜了孙洪的马屁没人接应,陈东转头去和隔壁桌的学妹问好,千寻倒是醒了盹,但对这话题又乏善热情,专心致志的抠掉馒头外面的硬皮,泡进粥里。


“陈锅……”


“哦,孙洪,那上面打算要多少人?”


“呃,介个我就不知道了……”


果然不靠谱,陈东咽下没啥滋味的馒头。


“行吧,上头的安排哪是咱能知道的,安心排练就好。说到排练,对了千寻,我平时怎么都没见过你。”


“你是看不见我,可我看得见你。”


闷声大战馒头皮的人眨眨自己凹在厚刘海深处的猫眼,一句话将了陈东的军——千寻的意思是‘你没看见我,是你的问题’。臭小子,真会聊天,陈东坐正了身子,往粥里搅进点咸菜,舔舔筷子上少得可怜的香油味。


******


这些年在团里,陈东虽没树立出什么光辉楷模,也从未在人情世故上吃过大亏。待人接物这方面的精气,他是通于家教——一路高歌、稳坐到汽车厂一把手的陈爸爸做事缜密周到,陈妈妈又是人民教师,周身气质安静雅儒。陈东的身上自有二老的血脉精髓,他不笑人正气,一笑便暖得令人如沫春风。


这样的人,如何不讨喜?再算上一场汇演少不得军乐伴唱和舞蹈队的穿插合作,陈东在团里呆得越久,越是四海皆友,认识不认识的,没谁说得出他半个‘坏’字。


大伙都是吃部队的馒头白饭,谁还非要和谁掐成仇人。


反正,陈东很纳闷自己怎么会从未见过千寻这种一等一的怪人。


“千寻,你是不是今年才进的舞蹈队?”


“我才不是新生,我都在队里呆过三年了。”


“不能吧……”


“陈锅,人家确实是老人哦,是你平时都不关心自己的战友,不积极与我们练习,看,群众关系多疏远。”


“瞎说,这问题的根源肯定不会在我这儿。”


一路打趣闲聊,三人前后脚进了威严庄重的教学区,都闭嘴乖乖去找自己的组织。 


陈东所属的是技术熟练的一队,孙洪底子优越,晚他一年,算是一队的替补。至于千寻,趁队里报数的功夫,陈东目光左右搜寻,半天才在小礼堂的边角处,男女混编的第三梯队里找到对方的身影。


之前没他注意过千寻,这问题当真不是陈东的错。


千寻才过一米七的个头在‘才子佳人’成堆的舞蹈队里本就凑合个‘中庸’,没啥存在感,这会儿陈东刻意找他,他还偏扎进墙角,被两三个女学员围在最里面说话,连那头毫不‘积极向上’的发型都成了女兵标配——蘑菇头、白衬衫、绿军裤——打远处看,活脱就一大号妹子。


恰巧,千寻也在捣腾自己的头发。从某个女学员笑呵呵递上的手心里拿过发卡,他抓起自己的刘海别上,琐碎的鬓角不再遮脸,眉眼线条就格外显出清秀,连嘴角温吞的笑意也顺眼了许多。


陈东看到这,迟到的舞蹈老师也登上礼台开始训话,紧接着,三小时未断的舞蹈彩排磨得人又憋又渴。午休哨一响,满礼堂的学员作鸟兽散,争先恐后的全往厕所跑。陈东去厕所拐角的水池洗手,又撞上千寻。果然是怪人,千寻正在洗手帕,敞亮的脑门晃着一层细密的水珠,几缕铜丝卡子都镇压不住的翘毛沾水后湿漉漉黏在脸颊两边,惹来陈东的两句调侃。


“没瞧出来,你还挺讨女生喜欢。”


“我在队里负责带新来的基本功,只和那些人熟一年。”千寻瞟了他一眼,“你果然是才看见我。”


自觉理亏的人干咳了两声,又说别的。


“我之前也没注意咱团新招来那么多人。”


“都是背景里面的群众演员,再多也和你这样的主角不一样。”


“不一定,说不准就有厉害的后生。”


陈东话语顿挫,记起还在医院生死未卜的搭档,焦心,手揣进裤兜深处。


“千寻,我看你技术还行,怎么不往孙洪呆的二队努力努力。”


“我?我习惯当落后分子。”


“这是什么道理?”


千寻拧着织物上的水渍,方方正正的叠,把有绣线的边角藏进里面。他收起手绢,仰首,端好一张圆脸准备观察陈东的反应。


“你的朋友不是告诉你了,我是日本人。确切的说,我妈妈是日本人。”


这可好,亲口承认,证据确凿。


陈东心下沉,不知能说点什么,千寻也没给他思考时间,转身往小礼堂的方向走。无奈,陈东只好关了哗哗作响的水龙头,跟上去加入回程。他的沉默涩口,眼睁睁看着千寻摘下发卡,又将头发利落的拨回原本的蓬乱模样,遮住一双阴凉的眼睛。


唉,得罪人了。


陈东紧紧牙床,对并排的日本人悄声细说。


“等会儿一块回宿舍啊,千寻,我还叫孙洪去食堂占座去,他那身架子最合适干这个……”


千寻盯着地面,耷拉的脑袋微点过两下,勉强算是应允,给陈东个台阶下场去。


TBC


生命不息,挖坑不止


我回去填空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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